比较扫兴的是,不管怎么折腾,文诺永远是一张没有多少表情的脸,每每让树生产生自己正在敲打一块木头的错觉。
两个星期过去,郑直和树生终于享受到了文诺准备的早餐,付出的代价是大约两箩筐的焦糊面包等废品和男孩手指间的好几处烫伤与刀痕。
男孩似乎是敏感性肤质,这些新的伤痕就不必说了,连半个月前被巡逻队抽打留下的鞭痕都还没有完全脱痂,一道道蓝紫色不时从宽大的袖管和裤腿间露出来,看得郑直一愣一愣的。
按照树生的说法,这小子纯粹是在自作自受,明明头脑灵活得很,什么技巧都一点就通,偏偏做事的时候总是慢半拍,如此这般,不受伤才怪。
不管尤安特少年是否存心添乱,那个月夜之后,他在郑直面前的行为举止表情神态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那个狂乱的吻只是上校偶尔心血来潮做的一个扑朔迷离的梦。
慢慢地,年轻上校也就安下心来,不再去想如何面对的问题。
不知不觉又到了罡风季节,北面沙漠里吹来的燥热气息与南面湿地上蒸腾而起的水汽在小小的要塞上空交汇,形成浓厚的积雨云,终日不散,看得人心里郁闷不已。
那铅灰色的云层积得时间长了,偶尔也落下一场雨来,于是地面温度骤降,不加个两三件衣裳非冻得瑟瑟发抖不可。
厨房的窗半敞着,文诺探出半边身子吸了吸鼻子,清冷的空气直灌进肺内,冻得他打了个寒战,赶紧缩了回来,将窗扉扣好。
“觉得冷吗?”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回转头,又是树生。这段时间郑上校的宿舍厨房都快成李上尉的第二个训练场了。
☆、第五章
见文诺对自己不理不睬,顾自收拾着台板上的零碎东西,树生皱了皱眉:“你这算是什么态度?布鲁要塞是什么地方,要不是我护着,你早就被人剁成肉泥了,不说好好报答我,竟然还跟我摆你那尤安特王子的谱?”
文诺将台板收理干净,开始在水龙头底下洗手,清澈水流淌过手背,像模糊记忆里妈妈温柔的抚摸。
曾经显赫一时的尤安特王国,毁于内乱与外族入侵,因为曾经背叛了联盟而遭到屠族之祸,所有族人几乎是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只留下极少数幸存者,带着他们心口与生俱来的蔷薇印记四处漂泊。
只是,若不是拜眼前这位“恩人”所赐,自幼离家在外求学就业的文诺又怎么会被人发现真实身份?
这些文诺心里的话,树生仿佛全都听得见。他叹口气,手指在男孩左耳侧的发丝间穿过:“我知道你恨我。毕竟,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男孩将头一偏,避开了上尉的手。
“何必呢?”上尉冷笑着,逼上一步。
男孩后腰靠着流理台,无处可退,上半身被迫向后倒去,双手在身后撑在了冰凉的台板上。
昏黄的灯光下,上尉精致的五官看去有些变形:“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以往发生的一切,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你,可以死心了。”
文诺低垂着眼皮,仍然一动不动,似乎是把树生完全当作了空气。
仔细端详着男孩无甚表情的脸,树生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他有什么好?彻彻底底粗人一个!毫无情调的夯货!换做是我,就算死了一万遍,心被磨成了齑粉,也不会把你忘记的!”勾起男孩下颌,朝那两瓣丰润的唇吻下去。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喉间。
上尉收回了亲吻的势头,看着那柄顶着自己咽喉的切肉刀,目光中有几分惊奇:“你想杀我?为什么?”
文诺的脸色苍白,眼里带着无法掩藏的厌恨,凭借刀锋的威慑,一点点站直了身子。
树生嘴唇哆嗦着:“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么长时间,就算是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恩将仇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尖利,眼泪也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有什么东西不对了。
文诺转头。果然,在他们的右手边,三米开外,站着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惊讶与愤怒的郑直!
既然要出现,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可是,以树生的诡诈,郑直出现之时,就应该是他表演开始一刻吧。
所以,到了最终,被憎恶的那个人,还是文诺。
“呛啷”,刀尖触地,发出凄凉刺耳的声音。
郑直冲了过来,将树生护在身后:“混蛋,你想干什么?”
外面刮起了尘暴。呼啸的狂风在营地院子中打转,犹如一头困兽在发出不甘的怒吼。
“郑直,你冷静点,别生气啊------”
上校瞥了眼扯住自己衣袖怯生生求情的树生,哼了一声:“我可不像你,心软得毫无原则!”直指着呆立在原地嗒然若失的尤安特少年,“第一步,道歉!”
低垂的眼皮倏地抬起,漆黑的眸子里,竟似藏着千言万语。
是错觉吗?在那一刻,郑直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
却再没有一丝动静,似乎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少年真的化成了一座雕像。
树生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说:“你、你别这样,我——”
郑直如梦方醒,将树生一把拉到身后护住,“砰”地一脚将文诺踢倒:“滚开!别吓着了小旭!”
男孩身体出乎预料的柔软,这一脚下去如陷丝棉云絮,令郑直愣怔了一下,依稀记起一些零碎的片断,就像那个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