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坐在帐篷里听着比奥夏人报告敌人的情况。第比斯人压迫他们,他们的盟友雅典人公开出卖他们。他们在这次冒险中没什么可失去的。他和气地接待他们,倾听他们的麻烦,保证会补偿他们,记下他们说的东西。黄昏前,他骑马上山自己看地形,带着亚历山大,帕梅农和另一个马其顿领主阿特拉斯。保森尼阿斯带领的禁卫军跟在后面。
延伸在他们脚下的平原,因为发生过多次战争,被诗人称为战神的舞场。联盟军渡河开往南方的山脚下,离这里大约3里远。他们的营火在冒烟,不时闪动着火光。他们还没排列好战斗队形,像不同种的鸟群,每个城邦自行结集。他们的左翼对着马其顿的右翼,驻扎在高地上。菲利普眯起他的好眼睛盯着他们。
“那些雅典人。我要把他们从这儿引开。老弗卡是他们唯一不错的将军,被调到海军去了。他太精明,德莫斯提尼不喜欢他。这是我们的运气,他们派了查瑞斯那个纸上谈兵的家伙。嗯,对了,我要在佯退前发动一场漂亮的猛攻,他们会上钩的。”他咧嘴笑着,拍了拍亚历山大的肩膀,“那个小国王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亚历山大皱着眉头,然后放松了,他也笑了笑,像个要移开堵住河流的石头的工程师般看着下面的人。又高又瘦,黄胡子蓝眼睛的阿塔拉斯,策马上前几步,然后又转回去了。
“这么说,”亚历山大说,“中间都是些杂牌军,克林斯人,阿开亚人,右翼……”
“那是他们的总指挥,底比斯人。交给你对付了,儿子,我不会动你的盘中餐。”
河流在逐渐变暗的苍穹下反射着天光,河岸边长满杨树。旁边的方阵里,第比斯人的营火闪耀着。亚历山大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们,有一会儿他想象着远处的火光下人们的脸,‘所有的门都打开了,战士们涌了出来,骑兵和步兵,发出战斗的呐喊。’
“醒醒,孩子,”菲利普说,“我们该看的都看到了,现在我要吃晚饭了。”
帕美浓总是和他们一起进餐,今晚还有阿塔拉斯,他刚从福柯斯回来。亚历山大不自在地看着值勤的保森尼阿斯,这两个人碰面的时候总是咬牙切齿,他带着特殊的热情问候保森尼阿斯。
是阿塔拉斯,死去对手的亲戚和朋友,策划了下流的复仇。亚历山大不明白,为什么像保森尼阿斯这样不缺乏勇气的人会找国王要求正义。而不是亲手报仇。他是想要菲利浦的爱的证据么?很久之前,在那件事前,他有一种旧式的美貌,会赢得荷马时代的那种傲慢的爱。但是阿塔拉斯是个有权势的家族的首领,国王的好朋友。而且很有用。还有,失去那个男孩让他难过。他劝保森尼阿斯不要报仇,他的名誉会恢复的。六年过去了,他笑得比以前多了,话多了起来,变得好相处些了,直到阿塔拉斯当上将军。现在他从不看人的眼睛,十个词的句子对他就想演说那么长了。父亲不应该这么不公道,这看上去像一种回报,就像人们说的……
他父亲正谈论着即将到来的战斗,他清理着思绪,但是无法释怀,就像吃了变质的食物般。
亚历山大在铺着碎石的池塘里洗澡,然后躺在床上逐条回忆着作战计划,他什么也没忘。他起来穿好衣服,在营火间悄无声息地走着,直到他走到赫菲斯提昂和其他人分享的帐篷前。他掀开门帘之前,赫菲斯提昂就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披上斗篷走出来,他们站着谈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各自的床上,亚历山大一觉睡到早晨。
战斗的呐喊在山间回响着。
在满是麦茬的田野上,橄榄树下,踩踏着收割了一半的果园,把葡萄踩成血红的桨汁,战斗纵队波动着,混合着,沸腾着,人群像气泡般膨大再爆裂,像发酵般扩展,喊杀声震天,人们互相叫喊,或喊向敌人,或者自己大喊,或者尖声惊叫,盾牌互相撞击着,马互相嘶咬,同盟军高喊着各自的战斗口号,军官吼着命令,号角吹响,一切笼罩在一片烟尘中。
左翼是雅典人,在山脚下为盟军殿后,马其顿人从下面发动猛烈进攻,三列联结的纵队矛尖朝前,像竖起浑身硬刺的豪猪,雅典人尽量用盾牌抵挡,最勇敢人插入他们的战线,用短矛或剑还击,有时被打退,有时让战线挫后。远处菲利普骑在马背上,信使跟在他身后待命,他的士兵们已经知道他的计划。他们战斗得迟疑而勉强,好像突破不了对方的防线而羞愧万分。虽然到处喊杀声震天,他们却安静得多,他们知道要等着听口令。
中间的长长战线前后推移,联盟的军队和邻居无法协调作战,有时相互竞争,都知道战线被攻破的结果就是死亡。受伤的人继续战斗直到有盾牌护住他们,或者跌倒,被无法停住脚步踩踏。战线在一片烟尘中涌动,人们流着汗,抱怨着,诅咒着,聚集着,推进着,喘息着,呻吟着,就像投入海中的岩石旁边激起的水花,飞溅着血沫。
北方的河边,像一串珠子般排布整齐的是第比斯圣军完美的盾牌阵。一对对战士排成长列,每个人的盾牌斜搭在左边的盾牌上。每一对里的年长者在右边,持矛的一边,盾牌那边是年轻人,虽然年轻的人可能更成长的强壮,但是他不会要求和他的朋友换位。这一切都依照古代的法律,这里有新宣誓的情侣,决心履行誓言,搭伴十几年的同伴,已经做了父亲的人,爱成了同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