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的手马上要触到任朽生的时候,一道银光闪过,刺在他的手臂上。
“你做了什么!”
是曹深,他的脸色甚至比重伤的任朽生还要难看。药遮罗张了张嘴,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曹深快步走过去,将任朽生抱在怀里,软声安慰道:“我们这就去大巫那里,还有韦天师,他一定会出手相救。”
“韦天师?”药遮罗喃喃道,“给我这把射日弓的,就是大唐来的天师。”
曹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无名的夜叉,我终究不懂草木的想法。你是否,真的没有心呢?”
“别说了,曹深,快走!去找空花水月,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他们。”任朽生说道,一支花枝猛地卷起曹深,将他丢到禁地的洞窟之外,“记住,蟾蜍月满,唐客东来,揽镜映月,我自归还。”
任朽生不是人,却像人一样会死。药遮罗认识到这个事实,已是他断绝声息很久之后。
药遮罗行尸走肉似的从树干上走下来,蹲在他身边,三番两次伸出手,都在将要触碰他时缩回。
“你们都以为,我没有心……”药遮罗自言自语道,“就连那两个小玩意,都有雕出来的心脏……”
他垂下头,抱起任朽生的遗骸,突然放声大笑:“曹深!曹深!我还想要你的那颗心!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有心了,你会看着我罢,任朽生?”
蓦地,禁地中昏暗的景象揉成一团,天旋地转。李天王头昏脑涨地闭上眼,再睁开眼,目中就是烧焦的树木遗骸。
“怎么回事,我好像做了个梦似的?”李天王出了口气,“我好像是风,无法思考,只能看着他们的悲剧重演。”
一旁的曹空花也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愣愣地坐在地上。唯有李声闻垂下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些断裂的树纹。
“喂,怎么了?”
“我认识那个唐宫方士,玉京十二楼楼主,韦云台韦天师……”李声闻回答道,“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还带了一把——射日弓?”
他边说边伸手从树桩里拔出一根突出的树枝。
李天王怔了怔:“这就是射日弓?比别的树枝更像焦炭!”
“昔年大羿射日,射日弓与射落的九只金乌皆不知去向,没想到这把弓竟然在今日现身。空花郎君,我可以拿走这把弓么?”
曹空花恍然道:“使君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李天王不以为然:“他们说是射日弓,这就是射日弓?那我还说我就是真龙之祖呢!”
李声闻但笑不语,将射日弓收入书箱之内。
曹空花踟躇道:“使君能否带我回长安?您认识那位韦天师?”
“郎君想为苏都匿识复仇?”李声闻叹了口气,“即使没有韦云台献弓,一旦有其他契机,药遮罗也会反扑——从祭司将他断为两截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不明白的是,祭司为何将其禁锢,却不杀他?他若无害,为何仍要将其关押?”
“那我的城池、我的子民、曹深和水月,就都白白死去了么?”
“曹深是死了没错,但苏都匿识数许多居民只是受反魂树生死之气倒转所控,陷入假死之态。一旦他们醒过来,就要面对苏都匿识城水土干涸之苦,要决定是留在这里等死还是仓促迁徙。到时,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曹空花咽了口口水:“一个能带他们迁往东曹的城主?”
李声闻解颐一笑:“不错,要做行宫里的摩诃罗曹空花,还是苏都匿识城主曹空花,你应该好好斟酌一下。”
曹空花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臂弯,傻笑了一声:“使君说得对,我还要替曹深和祭司,陪他一起看着苏都匿识呢。”
在微不可闻的风声中,李声闻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我知道了,多谢。”
“什么?”曹空花问道。
“任郎君说,这颗种子,他送我了。”
听到这句话,曹空花并未提出异议,仿佛已不把昔日苏都匿识城的至宝放在眼中,他微微欠身,行了一个胡礼:“我要去迎接苏醒的居民们,剩下的路我就不陪二位一起走了。若有什么需要取用的,请两位使君自便。”
李声闻对他略微颔首,愉快地说:“祭司赠予我一份大礼,我无以回报,唯有对郎君的一点心意。”他长袖一拂,抖出一架不过半臂长的素面屏风,“这扇屏风落地即长,郎君只要站在其左右,在世人眼中便是凡人少年高矮,不会露出破绽。”
李天王眼尖嘴快,脱口而出:“这不是你拿云裁的那扇屏风么?”
李声闻笑道:“正是,云雾变幻莫测,正适合施用幻术。先前能在婚宴上骗过药遮罗,也多亏此处有轻云蔽月,供我裁用。”
曹空花用空着的手接过屏风,深深弯下腰去:“多谢使君,日后若能重逢,曹空花必为使君驱使。”
李声闻像没听到这句话似的,理了理衣襟,漫不经心地发问:“郎君知晓真正夜叉骸所在的方向么?临走之前,我还想拜访他一次。”
曹空花在繁杂的石林狭路中指了一条给他:“水月说过,顺着这里一直往前走,会看到一片生长在地底的绿树,夜叉骸就在绿洲中心,河水源头。不过……”
“我都要离开了,还没亲眼看过苏都匿识的圣物的样子呢,真可惜啊。”他悻悻垂下手,向后退了一步。李声闻走进石缝的同时,他也转过身飞速地跑向相反的方向,那里有陌生又熟悉的曹深的子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