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子妆成否?”敖君逸刚站到妆楼下,就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
宜生笑嘻嘻道:“新妇妆未成。”
敖君逸连忙吟诵道:“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听到催妆诗,宜生立刻笑着让开,扶着站在身后的红衣新妇下楼来。新妇身材高挑,穿着繁复如红云的衣裳,高擎团扇遮住面目,扇面上一枝桃花灼灼。他没有梳女子的云鬓高髻,而是如往日一样整齐束起,簪着赤玛瑙高冠与金花树,虽华丽繁冗,却仍是男子发式。
敖君逸强自镇定着从宜生手里拉过他,一起坐上鸾车赶到正殿。川河龙君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一见鸾车在门前停下,就齐声呼唤道:“泾川君,快快下车!”
谁都知道他们意在沛公,叫的是敖君逸,想看的却是那能迷住泾川君的新妇子。敖君逸一方面不情愿让他们得逞,另一方面又像在河滩上捡到美玉的孩童,想要炫耀他的珍宝,于是努力板起面孔,扶着李声闻下了鸾车。
敖则凊正站在正殿最中间的位置,身后跟着捧着玉案的侍女。敖君逸目不斜视地从坐席间穿过,对醉龙们的叫喊充耳不闻。
其中叫得最欢的,就是亲手绣了昏服的云梦君。为了压过她的尖声,敖君逸不得不扯起嗓子高声喊道:“已知秦女升仙态,何必圆轻隔牡丹?”
念过却扇诗,新妇子本当立刻放下团扇,露出面容。但李声闻不知是太过热闹的场面震慑,还是神游天外,竟然一动不动,继续高举扇子。
敖君逸灵机一动,低声道:“我能摘取这朵牡丹么?”
李声闻的肩膀微微一颤,笑声淹没在殿内的喧嚣中。他极其缓慢地移开团扇,将它丢在侍女的手中。
云梦君高声道:“泾川的太子们好福气,二太子迎娶了龙族第一美人,龙君的新妇子也毫不逊色。”
“不过二太子妃怎么不在?”有人问道。
问话的人是渭川君的幺子,向来看泾川龙宫不顺眼,没事就要挑衅。泾川二太子夫妇不合,在长安八水不是秘密,此刻故意问起二太子妃,就是在戳敖则凊的逆鳞。
敖则凊面不改色道:“新人结发。”
敖君逸亦对渭水小龙的刁难置若罔闻,愉快地拿起小巧剪子,挑出李声闻的一缕头发,小心剪下,再将剪子递给李声闻。
后者挑出他的发绺时,手指有些颤抖。敖君逸以为他是紧张,便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剪下自己的头发。
敖则凊拿起红绳,将两人的发缕束在一处,又拿起了青玉匏,将这一双酒器分开递给两人:“饮合卺酒。”他说完这话,便侧首对敖君逸低声说,“礼成了你尽管去,剩下的我来……没想到你们还是没有分开。”
龙女们将澄澈的百子春斟满玉匏,敖君逸一口将其饮尽,李声闻却还在慢慢抿着酒。渭水小龙放声大笑道:“泾川夫人比云梦君文雅多了,不愧是人间的娇娘。”
“人间女子,确实行动有节,进退有度,比失礼于他人婚礼上的醉汉强得多。”李声闻抿了口酒,不紧不慢道。
“你!”
李声闻笑道:“今日是我与泾川君新婚,若是见了刀兵血光,恐怕不吉。所以我不与郎君计较。”
他话音未落,便有几星金红的火焰随水波流淌到渭水小龙面前,落在他的酒盏上,将那金盏烧得通红熔化。渭水小龙本来气急败坏就要起身,见到此景立刻噤若寒蝉,坐了回去。
那火星极其微小,只有云梦君和渭水小龙看到,其他宾客只当他临阵脱逃,大声耻笑起来。
“他不胜酒力,这匏酒我替他喝了。”敖君逸夺过李声闻手中的酒器,仰头喝干,“合卺酒喝过了。我们这就入洞房了,这五日之内,你们是留是走,饮酒吃肉,都请自便。”
年长的龙王们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不愧是少年人啊,竟然一去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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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君逸念的是黄滔的却扇诗、卢储的催妆诗,年代可能比较晚=-=就……凑活下吧
第145章
一进洞房,入目是雕着龙凤的花烛的灯影,是影影绰绰的云霓一样的绡帐,挂在水精墙壁上的盘常同心结。龙涎香的香烟正从黄金狻猊口中升起,在绡帐外盘旋。
敖君逸在这香烟中突然局促起来,他垂着头转向李声闻:“我们这就是夫妻了。”
“嗯。”李声闻笑着应道,“良辰吉日,不来小酌一盏么?”
在桌案上,摆着寓意吉祥的栗子红枣,和一套水精酒具,透过透明的酒壶,可见壶中满是琥珀色的烧春烈酒,足以醉人。敖君逸干笑道:“二哥这是把十六郎珍藏的陈年烧春都骗到手了么?”
李声闻轻轻甩脱他的手,执起酒壶斟满一盏,递到他手上:“今日风光晴好,高朋满座,应当饮一盏。”
敖君逸不满道:“难道不是为我的新妇饮一盏?我刚喝下两匏酒,马上就要醉了,只能再喝一盏。”
“醉了又何妨?”李声闻见他不接酒盏,便自己含入口中,来吻他的嘴唇。
敖君逸失笑道:“盛情难却,这一盏该饮。”他揽过李声闻,反客为主,直到这口酒不知被谁喝下,才哑着嗓子说,“合卺酒,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李声闻本是想让他饮酒,厮磨间却反而被迫咽下七八分,呛咳起来。十六郎的烧春是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