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小楠带着阿野去了他的琴行,说他是远方的表哥。
琴行老板是个三十几岁的开朗的人,身材已经开始有点发福,不过倒是很容易接触。他对小楠的话也不疑有他,看了阿野的演奏后便爽快地答应留下他,并答应租一间自己空置的房间给他住。
靠着小楠和蒋老板的帮助,阿野能够像常人一样生活下去。
不过每到夜里,我还是能看见阿野精神恍惚的样子。
他站在窗前,不停地抽烟。我知道他还想继续寻找,可是他没有方向。
“阿初 ,我能去什么地方找他呢?”有时候他会一遍又一遍地这样问我,风水轮流转,是这样说的吗?总之,现在轮到我沉默了。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能力为他做些什么。可他还是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问,明知道我没有答案。
不得不说,阿野的琴技真的很好,蒋老板也经常惊叹不已,他甚至怀疑阿野是不是别的琴行派来的间谍,展示技术,然后挖走他的学生。其实,蒋老板的想象力也是很丰富的。后来他成为了蒋老板自己乐队的节奏吉他手,谁让蒋老板是主音呢,可是在我看来,阿野完全可以把蒋老板撬下主音的位置。
在蒋老板业余时间,他们会接一些商业演出。这些商演赚的钱不算多,乐队总共五个人,每人分一份就更少了。阿野的那份钱总是被蒋老板“忽悠”着去填了一个又一个的设备坑,效果器,音响,吉他。虽然阿野看起来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总是很高兴,可我怎么都觉得他就是被人骗了。
每天夜里,他不再只是盯着窗外的一片黑暗不停抽烟,不知疲惫地弹琴成了他的另一项活动。就是这段时间里,我跟着他一起听歌听得耳朵起茧。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会说很多很多的话。
他告诉我失去天才贝斯手cliff的遗憾,m的访谈当他吐槽别的吉他手技术时难得的一阵狂笑。下雨的时候他喜欢听yi,每当出门s.r.v必须守护在他的身旁,过分沉默牵动他某些回忆时他会不停地重复ad,心情不错的时候他也会放放the h。
阿野的脉络实在太好摸清,他的耳朵一刻都不会消停,永远都在接收来自音乐的信号。只要听一听他放的或弹的什么曲,就能立马知道他大概在想些什么。
不过有一个人的歌他从来不会轻易播放,每一次,看见那个人的脸,他都会不自觉地泪流满面。我悄悄地来到他的电脑屏幕前,今天他又点开那个人的照片放在桌面上了。那个男人叫林佳树,是个日本人,他的乐队是叫x-j。
阿野凝视着屏幕上的这个人,目光像是冬日里山顶上积攒的厚厚的雪一样冰冷、刺骨,可是,冬日的阳光缓缓从山的背后上升。这个时候的阳光,像是一把温柔的利剑,柔和而残酷地消磨积雪铸成的堡垒。
他透过这个人叫林佳树的人,看到的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如果他找的人真的是林佳树倒还好了,至少目标那么明显,按照阿野这种执拗的性子,早就不顾一切地狂奔去了。但可悲的是,他完全没有所找的人的消息。
看着阿野又一次把头埋进臂弯里咬牙痛哭的样子,我感到一阵心烦。我觉得,我可能是有点嫌弃自己是个没什么用的异类,既没有硫克的□□,也没有佐为的高超棋艺,更不能给他不同功效的天使之箭。摊上我这么个没用的东西,阿野也真够倒霉的,他的身材那么高,却老是不得不弯下腰来哭泣。
虽然有时候爱念叨,可我还是没有学会人类安慰别人的那套本领。所以,他感受到的绝望一天比一天沉重,我也就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默。
他的身体真是和情绪完全相反。最开始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瘦得那么厉害,几乎快不成人形,可他完全没有感到绝望,他的精神那么饱满有力,没有一秒钟怀疑过自己在做什么,尽管外人看来他那时早就癫狂了;但现在他的身体慢慢恢复了,高大的身材已经凸显出轮廓,可他的绝望却开始吞噬意志,他的眼神越来越麻木,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自己在做什么,尽管外人看来,他终于开始踏上正常人的轨道。
所以,我还是觉得人真的很奇妙。他们的言行就像被录入了一个密码机,像是二战时德国使用的英格玛那样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码方式,只有输入正确的解码方式,你才能破解这个人想要表达的东西。
事情发生转机,是在几个月后的一次商演。
一个在国内小有名气的乐队气跑了原来的吉他手,他们游走在各个场所试图招兵买马,那天晚上意外地发现了阿野。当他们到琴行了解过他的真实水平后,毅然决然邀请阿野参加他们的队伍。
阿野沉默,对这件事也没什么感觉。能弹琴很好,可是在哪里弹也没有太大影响,他并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虽然他的想法不无道理,可一阵琢磨后,我心里一动,对阿野说:“去试试看,如果你红了,他就能无处不在地看到你了,说不定他会主动来找你?”
听了这话,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好,我加入你们。”
从那以后,阿野辞别了蒋老板的琴行。他对蒋老板深深地鞠了一躬,紧闭的双唇有些颤抖。蒋老板知道他的感激,坏坏地笑着,拍了他的肩膀。
两个人无声的告别。
和小楠的告别就不可能寂静无声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