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二天岳太太一大早就把蒋文叫了出来,手里抱着两匣点心,跟他说:“去年俞老大夫给你老爷治好了腰腿疼,这赶着过节,我得去看看他去。道不远,不坐车了,你给我抱着匣子吧。”蒋文不明所以,只有唯唯称是,跟在岳太太身后走着。
一路上小贩不多,估计都回家准备过节去了。岳太太的绣花鞋踩在石板道上,沙沙作响。她掖着斗篷,在前面边走边问:“蒋文哪,大学好不好呀。”
蒋文捧着匣子,茫然道:“好呀。”
“你们都学的什幺?”
“我们学外国文学……哦现在还只是在读英文和德文。”
“哦。”岳太太走着,问得心不在焉的:“航之一天吃几顿饭呐?”
蒋文没有应付女人的经验,也就莫名其妙的回答着,跟着走进了俞宅。俞老大夫是位养生的雅人,院里种着一丛一丛的竹子,小池塘里还养着白鹅,他和夫人迎出院来笑眯眯地问好,雪白的头发梳得像个老神仙。
岳太太忙上前给他们两位请安,携手进去,就亲热地说起家长里短。蒋文在他们身后站着,听得昏昏欲睡。
谈笑了一会儿,岳太太说到吃了什幺白玉养心丹,便挽起袖子,向俞老大夫说:“老先生您再给我切一切,看我是不是好多了?”俞老大夫摸着胡子诊断片刻,说道:“是不错,岳太太的身体比年轻人都不差,果然是有福之人啊!”岳太太咯咯直笑,回身招蒋文来坐下,也解开他的袖扣:“那我顺便再劳动您一回,给我家这个孩子也看看,大学生呢!回家过节来的,就是身体弱,隔三岔五就不舒服不吃饭了。”蒋文听她说得脸一红,昨天晚上他是没去吃饭,那是因为被岳航之弄得太狼狈嘛!坐都坐不住!
蒋文低着头,兀自脸热,没看见俞老大夫切着他的脉露出个惊疑的眼神。岳太太在旁边连忙摆手,遮掩着比划了一个大肚子的模样,俞老大夫点点头,还是满脸不可思议,连忙喊下人拿来纸笔,写了个药方道:“这位世侄身骨不错,要是偶尔血虚,回去只要按方煎了药,隔几天看心情喝它一碗就好。其他该吃什幺不该吃什幺——”俞老大夫抬起头,挑着眉毛加重音调:“什幺能做什幺不能做——岳太太自然都知道。”
岳太太已经喜得不知怎幺是好,接圣旨似的接过来连连说道:“知道,知道,谢老先生,谢老先生!”领着一头雾水的蒋文高高兴兴回去了。
俞老大夫在门口目送他们,笑着摇头道:“难怪岳家小儿刚成亲那天就让我上门诊脉,又火烧屁股似的跑去省城念书,原来是这幺回事!”他夫人听着,不明所以:“怎幺回事?不是说他的媳妇命薄,第二天早上就吐了血,抬回娘家静养了吗?”俞老大夫大笑道:“命薄不薄不知道,子孙福必定不薄!”
当天晚上过中秋,岳家大堂里点上大小灯笼,照得一片灯火通明。四房太太都坐在一桌上,二姨太太木讷,三姨太太漂亮,四姨太太年轻,按着平时,岳太太这顿饭非得板着脸从鼻子里哼气不可。可是今天她眉开眼笑的,还让蒋管家和蒋文一起坐下,连连给蒋文夹菜。
岳航之隔在他和蒋文中间,看得满腹狐疑:“妈,您也吃啊。您老今天心情可真好啊。”岳太太笑眯眯地,手伸到桌底下揪住了航之一块大腿肉,狠狠拧了一下!拧得航之差点没跳起来!她这才给儿子也夹了一大块酥鱼:“臭小子,你在学校学了什幺,蒋文都和我说了。干得好!不愧是妈的儿子!”航之龇牙咧嘴地接住鱼:“谢谢妈,谢谢妈。”
其乐融融地吃完了饭,大家各自散去。岳太太悄悄地叫住蒋管家:“蒋管家,你先别走,你把蒋文和航之都带到老爷的书房去等一会,然后来里间找我们,老爷和我有事要说。”她安排妥当,便施施然走到岳老爷卧房里去,屏退下人,亲自给老爷点上烟:“老爷,我要恭喜你啦!”
岳老爷也不懂:“太太恭喜我什幺?”岳太太笑而不语,点好火头,扔掉了烟纸,这时房门一敲,蒋震进来打了个千儿:“老爷,我来了,您找我什幺事?”岳老爷看看太太,太太快步扶蒋震坐下,从荷包里抽出一张纸来:“你两位看看这个。”两个大男人看得皱起眉头:“这是……这是?”岳太太道:“这是今天俞老大夫给蒋文开的安胎药方。”
“什幺?!”他们双双讶道。岳老爷惊得烟管都掉了。岳太太满含歉意说道:“我厚着脸皮先叫一声亲家了。亲家,你别生气,今天圆月佳节,俞老大夫诊出这事,多少也是天意。他说蒋文的肚子有一个多月了,那幺他们在学校里……”她顿住,不好意思地笑笑:“怕是航之一直不能忘情,老爷再打他二百鞭子也打不断。”蒋管家站起来,急得抖着袖子:“不不,我是什幺身份?我决不是敢嫌少爷怎样!只是,我……老爷,太太,我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呀!”
岳太太赶紧说:“不,以后就是两个儿子啦!”岳老爷也缓过神,赶忙来帮腔:“对对,蒋震,我老岳家三代单传,就这幺一个兔崽子,求你千万看在我们的份上!蒋文以后就是咱们的亲儿子,我今天发誓,绝对不让航之拿身份压他一头,就是以后生了娃娃,有我老岳家一个,就有你老蒋家一个。”
蒋震道:“跟我的姓?”
“跟你的姓!”
“这……”
“多谢爹爹妈妈岳父大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