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银色小龙。
那条小龙通体银白,细密的鳞甲在阳光照耀的水下更是闪烁如月华冰雪,两条小角也是银色,下巴搭在爪子上,合着双目,睡得很熟。
夔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幼龙,欣赏了一番。
那条银龙突然睁开了眼睛。
夔猝不及防地和一双铜铃似的龙瞳对上,下一刻,耳边充斥着龙吟,水花炸裂,银色小龙冲天而起,朝他攻来。
夔一个鹞子后翻,掠到岸边,躲过了银龙的扫尾。
水幕冲下,银龙不见了,一个穿考究服饰的年轻人立在水上,恼火而发困地盯着夔看,气质有些雌雄莫辨。
“你干嘛打扰我睡觉?”年轻人语气很冲地问。
等到年轻人完全掀开了眼皮,看清了夔的模样,愣了一愣。
夔没成想这龙是个会化形的仙人,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便谨慎地保持了沉默,转身离开。
他心里仍然有些吃惊,因为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和自己同族的仙人。
“等一下!”对方很独断专行地喝了一声。
夔感到身前一股无形的阻力,好似撞上了空气墙。
下一刻,那年轻人出现在了他身后,上下打量着夔,不等夔作出防御姿态,便说:“你是不是受伤了想来这里疗伤?”
夔的表情略微起了变化,那年轻人打了个手势,像是施恩似的,撇下夔,自顾回头走,说:“跟我来,看在你有点本事的份上。”
夔本欲离开,他的法术却解不开那年轻人设置的奇怪空气墙,只得掉头跟上。
等到夔泡在了水潭中,被瀑流冲刷得舒服极了,内伤也慢慢愈合,年轻人才继续问:“你是谁?哪儿来的?”
夔想也不想地答道:“你又是谁?”
年轻人用教训的口吻说:“我是公子聿,这片林子方圆八千里都是我的封地,你才是那个擅闯我别居的无理之人。”
夔一阵无语,倒也忽然来了灵感,从容道:“我叫沧夔。”
年轻人说:“沧?本地没有这个姓的仙人,你是蓬莱洲外面来的?”
夔在心里怔住。
这里居然是蓬莱洲境内,昆仑墟的心脏地带,无数高阶仙人在此地安居乐业。
而这个年轻人竟然自称这里是他的封地,莫非他是……
夔有了个很危险的猜测。
好在公子聿也没深究他的来历,只当夔是个游历四方的散仙。
夔觉得公子聿性情飘忽,令人捉摸不透,说他傲慢,他又能浑不在意地和夔聊天,却更像在自言自语,每句话都在抒发自己的真实看法,似乎平日里极少有这种直抒胸臆的机会。
夔漫不经心地听他扯了半天不着边际的东西,心里思考着怎么脱身。
不知公子聿说了什么,等待着夔的反应,夔为了表示自己在听,微微点了下头,谁知公子聿马上起身道:“事不宜迟,那我们就走吧。”
夔一脸莫名其妙。
公子聿沉下脸:“你刚不是说到我家去做客?”
夔:“……”
他在心里权衡。公子聿实力惊人,刚才短短交锋,夔已经看出他说不得能和自己打个平手,况且自己现在有伤在身,若要硬打脱身,估计会很勉强。
再者……夔内心深处也想看看仙人聚居之地,究竟是什么样子。
于是,公子聿变回龙形,托着夔一路风驰电骋,下方大地飞速朝后逝去,星罗棋布的林原、丘陵、河川,一一化作流光云影,夔紧紧抓着公子聿的龙角,突然公子聿一个急刹车,差点把他颠下来。
他们从高空往下急降,一片壮观的密密匝匝的城池在夔的视野中展开。
刹那间,夔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太美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在绘卷上看到过的蓬莱洲之都,苍梧京。
屋顶平的,斜的,圆的,攒尖的,琉璃瓦颜色介乎苍蓝和青金之间,有种端凝的尊贵,似乎人站在琉璃瓦映在地上的阴影中,也变得如这些建筑一样高雅。
城池中所有建筑的墙一律纤尘不染的洁白,丹朱梁柱流火飞韵,翠蓝金画绵绵缀连,方正长街,蜿蜒曲巷,仙人们衣袂fēng_liú,信步闲游。
随着公子聿不断降落,夔仿佛是一滴微不足道的墨,飞入了一幅巨大的画卷中。
城池正中,则是不亚于赤水宫的一座仙宫。论广大,甚至在赤水宫之上,占了苍梧京四分之一的面积,一宫之间,气候不齐。
与华艳诡谲、以红色为主基调的赤水宫比较起来,这座仙宫从屋瓦到路砖,大多数是昙花瓣似的透明白色,有的不那么透,似梨花白,有的温润不透,如珍珠。
宫苑中各处盛开的琼花玉树,则全是浅浅的胭脂色,宛如天女面靥上清浅的酥红,只能遥看,近看成无。
微风中生长的浅红云团,倩倩地倾压在宫墙上,累垂委地,满树粉红都出了墙,沿墙角堆叠,柔软成毯的细碎春红,香气恬净而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