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郑氏生下皇三子祁洵,立刻被册封为皇贵妃,所有的人都认为皇帝下一步就是废了她这个皇后,好给郑氏腾位子,再名正言顺地册立郑氏之子为太子,继承大齐江山。
包括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那段时间,她惶惑迷茫,每天晚上睡觉时,都担心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以至于成夜成夜地睡不着觉,人一下子就憔悴委顿了不少,搽多少粉都遮掩不住。
时间久了,自然被李太后瞧出了端倪。
一日她照例到慈宁宫给李太后请安,没说两句话,李太后便屏退了宫人,拉着她的手,郑重道:“你不必担心,只要哀家活着一天,你就是我大齐后宫尊贵的皇后!就是陛下反对,也不行!”
她当时满腹的惊慌和委屈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伏在李太后膝上泪流满面,把李太后的裙子都哭花了。
等她好不容易收住了眼泪,李太后指着哭花的裙子,笑道:“听说你最近在学裁衣,手艺连尚衣监的绣娘都甘拜下风,这裙子,你可得赔给哀家!”
她忍不住破涕为笑,道:“赔!儿臣一定赔!”
回宫之后,她便夜以继日地为李太后裁制新衣,用了约莫一个月,给李太后做了一整套的新衣,从选料裁剪到绣花合衣,全部都亲力亲为,半点不假他人手。
记得她把新衣捧给李太后时,李太后笑道:“你这么孝顺,母后若是不帮你,都不好意思穿你这身儿衣服!”
接下来,便是长达十五年的“国本之争”。
最终,在李太后和群臣的施压下,皇帝被迫册立皇长子祁洛为太子,长达十五年的“国本之争”,至此终于落下了帷幕。
……
前尘往事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翻过。
黄宜安当然知道李太后联手群臣迫使皇帝册立皇长子祁洛为太子,不只是为了帮她这个阻碍了郑氏封后的绊脚石,更是为了大齐江山稳固——立嫡立长,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就算是贵为皇帝,也不能够任性而为。
可即便是如此,在前世漫长而孤寂的宫中岁月里,李太后给予她的温暖与保护,都是她安然一生的依仗、弥足珍贵的回忆。
因此,趁着刘季邀请之便,她定要尽自己的一份心意,为李太后的寿辰添彩,报答其前世的善意。
“黄小姐?黄小姐?”刘秀见半天得不到黄宜安的回忆,探身询问道。
黄宜安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怔了怔,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想纸鸢的事……”
刘秀连忙摆手笑道:“没关系。我是问,黄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约在陶然居细谈。”
黄宜安笑道:“我随时都可以,要看张姐姐什么时候有空。”
刘秀得了准话,便也不再多留,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
两日后,张溪乘车来接黄宜安,二人一同前往陶然居。
到了陶然居,二人刚下马车,刘秀便笑着迎了上来。
见礼后,刘秀领着二人上了二楼雅间。
刘季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同在里面等着的,还有上次与五丈风签订契约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张池。
张溪见黄宜安一脸愕然地看着张池,遂小声解释道:“男女有别,有三哥在,也方便些。”
黄宜安了然点头。
双方互相见了礼。
刘季拱手称谢道:“劳烦二位小姐辛苦这一遭,也多谢子平作陪。”
张池摆摆手,示意不必客套。
张溪和黄宜安亦矜持颔首。
四人各自落座。
刘秀便引了阿梅等人退出雅间,别处吃茶等候。
雅间内,寒暄过后,刘季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直奔主题:“这上面是上次诗会选出来的几款纸鸢样式,我准备从中选出一个来,用作献给慈圣皇太后的寿礼,还请两位小姐帮忙参详。”
黄宜安来的路上,就将此事告知了张溪,是以两人听罢,并未多问,直接将写有纸鸢款式的纸张拿来细看。
凤凰、万寿、遍福……不是表恭敬,就是献祝愿。
张溪思考片刻,道:“这些都算应景,无论选哪一个都出不了错……只是,也都太过平常了些,只怕难以出彩。”
刘季一听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次的寿礼对于五丈风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若是不能力压同行,博个满堂彩,那又有何用?
“不知,张小姐有何高见?”刘季拱手请教。
张溪蹙眉道:“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更好更别致的来。”
祝寿,数来数去也就这些花样,而且是为李太后贺寿,哪能随便乱出主意。
刘季闻言大失所望。
黄宜安思索片刻,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合适不合适?”
“什么想法?”张溪和刘季不约而同地追问,目露期待。
黄宜安斟酌措辞,道:“慈圣皇太后作为陛下的生母,固然尊贵非常,可她同样也是一个母亲。作为母亲,最期盼的不是自己富贵荣华、福寿无双,而是孩子鹏程万里、成就辉煌。
“所以我觉得,不如以‘海晏河清’为主题,绘山水之形胜、人烟之阜盛,再佐以福寿双全样式,既为慈圣皇太后祝寿,也为大齐江山祝祷。你们觉得如何?”
事实上,宫人出身的李太后,能够一路成为与先帝陈皇后——如今的仁圣皇太后平起平坐的存在,并且在皇帝登基后就搬入乾清宫照顾其起居、辅佐政事,后来更是力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