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
“咦?”
“因为父亲喜欢种,而且——”眼前浮显出高贵美丽的女性面容,以及和那面容极为相似又完全不同的一张脸。
“对了,克瑞尔小姐,这些花是谁送的?”我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
“哦,门边这些康乃馨和向日葵是边境的百姓寄来的,他们知道您醒了都很高兴,希望您能快点出院呢。”
“我也希望如此。这些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这不是客套,因为出院后,有些事必须作个了断。
“话虽如此,元帅您真算不上个好病人呢。”她乌黑眸子中闪着顽皮的光,让我联想到某个人,“您床边的黄玫瑰是公爵大人送的。宰相府每天都会送8支,而且吩咐一定放在您的床头。”
公爵,就是罗严克拉姆元帅。在逮捕了立典拉德后,他晋级公爵,手握银河帝国宰相和帝国军最高司令官的两柄权杖,成为半个人类社会的实际控制者。至于8支黄玫瑰……不会的,罗严克拉姆公爵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吧,所以,只是巧合罢了。
“花上还附了卡片。要我念给您听吗?”她绕到我床边灵巧地抽出花束里的卡片。原来她比我更想知道卡片上的内容啊!
“给吉尔菲艾斯,我的朋友——咦?只有这个。”失望的语调,她罗曼蒂克的好奇心显然没有得到充分满足。
“我的朋友”,罗严克拉姆公爵您是这么些想的吗?苏醒以后,我被告知自己被封为帝国元帅,另外被授予军务尚书、统帅本部总长,宇宙舰队司令官以及帝国军最高司令官代理,帝国宰相顾问的称号。我弄不明白为什么奥贝斯坦能够容许把这么多尊贵的头衔加诸我的头上,我几乎可以想见他向公爵不断谏言的场景和后者不厌其烦的表情,或许最终那个男人作了让步,因为在他无机质的头脑里,早已排除了我苏醒的可能性了。
“元帅和公爵是很好的朋友吧。”护士小姐继续她热情的独白,“这就难怪了。去年年底您被送到这儿时,他每三五天就要来的,虽然那时候您还没恢复意识。有几次他过来晚了,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可还是坚持在您身边留了好几个小时。”
“看上去很累?他气色不好吗?”脱口而出地问。即使已经决定要离开,还是抑制不了对他的关切。
“唉,也不是那样,从我身为护士的眼光来看,公爵大人气色很好。只是……”我注意到她小心翼翼地瞄了我一眼,才继续道,“他的眼神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哦?”
“他在看您的时候,好像视线穿过您的身体似的。”
“是么。”您究竟注视着什么呢?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我若无其事地说,“最近他都没来。”
“那是因为公爵大人很忙啊。您看,通过新刑法啦,推行税制改革啦,改组政府啦,设立农民基金啦。都是很了不起的变化哟。”
“我不知道克瑞尔小姐对时政是如此关心的。”我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我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失礼——年轻的异性眉飞色舞地赞扬他,竟然让我有些不快。
“也不是,因为最近大家都在谈论这个。”她大度地忽略我的敌意,“我想公爵忙完了这一阵就会来看您了。说起来,他还未必知道您已经醒了。”
“呃?”据克瑞尔之前的热情介绍,我的情况每天会向宰相府汇报。
“因为公爵外出视察了啊。”
她在操控台上熟练地按键,墙上的显示屏上显示出上周的电子报。
“罗严克拉姆公爵抵达秃鹰之堡视察”——简明扼要的新闻,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比之那个地名给我带来的震憾,随行人员名单更让我诧异。
——帝国军科学技术总监安顿·赫尔曼·冯·胥夫特技术上将!
“帝国军科技部这十年来的成就,除了导向性杰夫粒子,就只有在高尔夫球上安装制导装置,以人工修正那些白痴贵族击出的偏得离谱的球了。”
这是公爵——那个时候还是冯·缪杰尔准将——的原话,犀利却一语中的。
我也曾在军界的招待会上见过胥夫特本人。乍看之下是奥丁街头随处可见的啤酒屋老板,讲话浮夸,眼神狡诈。罗严克拉姆公爵为什么容忍这样的人跟在自己身边。而且,单纯的军事视察的话,为什么要带上科技部的官员呢?那么这就不是单纯的考察了,又会是什么呢?
那个时候,我不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他在做什么都不得而知了。
不过,很快,我就能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三天后的早上,克瑞尔兴冲冲地告诉我:“公爵!罗严克拉姆公爵已经在楼下了。”
该面对的即将去面对。
Ⅳ
他推门进来,立在那儿,忘了说话。
我知道,对他而言,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站到我面前,就像我会需要极大的勇气对他说出我要说的。
修特莱暗示护士小姐出去,并周到地为我们关上房门,气氛于是更加尴尬。
“我——”
“您——”
我们突然同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