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坐在油灯下,思绪沉重地喝茶。茶水太烫,他也完全没有察觉。
门外传来散乱的脚步声,张旭过于紧张,没有听出脚步声里的仓皇,还以为是自己担忧的人过来了。他手一抖,茶水溅出来,手指被烫得一抖,茶杯摔在桌子上,茶水淅淅沥沥流了一桌子。
张旭站起来,随后见到自己妻子推开了门。张旭的妻子进来之后,立马把门关起来,慌张地说:“他们来了!我在巷子口看到他们了!他们肯定是来抓石憧的!”
张旭神色一凛,说:“真的吗?是谁暴露的!”
张旭妻子说的“他们”,指的就是现在清伶率领的情报职能部门。对朝廷的事情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支队伍是当今皇上还未登基之时组建的,一直没有名字。清伶如今继承了它,主要是帮助皇帝做些不能见光、或者官兵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威胁、刺杀、清洗某些官员,再比如追杀石憧。
张旭妻子的眼神飘忽了一瞬间,说:“或许……或许是邻居告密的吧,前几天鲁大姐还问我晾在外面的衣服是谁的,怎么没见我们夫妻俩穿过……”
张旭妻子说话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心虚了,张旭察觉不对,厉声反问道:“是你?!”
张旭妻子说:“不是我,怎么会是我呢?”
张旭妻子的表情出卖了一切,张旭闭上眼睛,痛苦地说:“石憧是我的朋友,她遇到关乎生死存亡的问题,来求助我,我帮助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身为我的妻子竟然、竟然……唉!”
张旭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张旭妻子见状也不伪装了,而是露出歇斯底里的表情,任由情绪宣泄:“妻子……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妻子,而她是你的朋友?!”她指着床底下,说:“自从她来了之后,你事事以她为先,你都有多久没有问过我开不开心了?我给她做饭,给她洗衣,还要忍受你们晚上在书房里下棋聊天,我才是你的妻子!她的生死存亡,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你非要把她的生死存亡,变成我们的生死存亡!叶儿还小,我想叶儿开心,不想他也整天担惊受怕!你到底拿我们当一家人,还是拿她当一家人?!她的衣服是我晾出去的,谁知道鲁大姐只是问了一句,并没有上报。既然鲁大姐不帮忙,我只有自己来了!”
张旭面红耳赤,说:“你……你在说什么啊!我跟石先生只是志趣相投罢了,这两年来发生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世间需要石先生这样的人!”
张旭没有想到,自己妻子竟然会有这种想法。他的妻子温柔又善解人意,他从不知道妻子会吃石憧的醋,还因此朝清伶的走狗告密。
正在这时,石憧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站在夫妻俩面前,说:“此事是我给张兄添麻烦了。对不起嫂嫂,让你和孩子担惊受怕了。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可以回报的,这是一些银票,还有我总结的经商心得。叶儿有经商天赋,如果嫂嫂不介意,而叶儿长大后又想走这条路,这册子或许可以帮助他。”
石憧把银票和心得拿出来,交给张旭的妻子。住在张旭家期间,她很注意这方面的事情,每次跟张旭密谈都会把书房门开着,也会跟张小叶玩耍聊天……没想到还是被张旭的妻子误会了。
张旭的妻子看着石憧脸上充满歉意的温和笑容,顿时觉得羞愧。她如何不知道石憧已经做到了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呢?只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她只能慎重对待。她知道自己是自私的,所以面对丈夫的指责,只能在所有方面挑错,用来撑底气。
否则,她会因为这次告密,而永远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
张旭的妻子不愿意收下钱和心得,张旭见状接过银票和小册子,把银票抽回一半塞给石憧,又把剩下的一半银票和小册子塞给妻子,说:“我和石先生都没想到会这样,既然如此你拿着钱,不要让石先生良心上过不去。”
张旭妻子瞪了张旭一眼,她的丈夫什么都好,就是在人情世故方面颇为愚钝。张旭妻子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贪图钱,只是想解决两个女人之间的矛盾;她也知道石憧没有恶意,只是想尽力补偿自己。这样的两个人之间,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说是吃醋,也有一些。但不是吃石憧的醋,而是张旭……张旭的妻子为此感到羞耻难安,更不会说出实情。她要对丈夫忠诚,要斩断自己莫名的情愫,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石憧消失。
张旭的妻子眼中浮现泪光,张了张嘴,不敢看石憧,只好转过头说:“他们、他们应该还有段时间才过来。你、你趁着这段时间快些跑吧,往南跑,或许能逃出生天。我……我对不起你!”
石憧背着自己的行囊,侧头对张旭的妻子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走出了大门。
张小叶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了看眼前情况,睡眼惺忪地问:“娘,石嬢嬢怎么了?她走了吗?”
张旭和妻子都没有说话。张旭妻子看着石憧的背影,默默流下眼泪,又悄无声息地擦干。
另一边,石憧往南走,看见巷子口站着一个人。
月光下,那人影瘦削,不动声色,却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那个人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石憧面前,说:“表姐,好久不见。”
是清伶。
石憧说:“你终于下定决心抓我了?”
清伶说:“我一直都在尽力抓捕,不是吗?”
清伶歪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