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年岁仅长时逢笑两载,现在及冠之年风华正茂,听她唤了,温柔地笑起来,那一笑里三分风月七分柔情,竟让旁的人不能将他和山匪想到一处,以为是哪家教养出众的贵公子,误走了红尘这一遭,惹出姑娘娇羞,引了客栈大厅打尖儿的满堂瞩目。
而他并不为之所动,稍稍颔首,唇红齿白:“小五。”
此地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时逢笑与他互唤了彼此招呼后,又要了三间上房,一行众人直上客栈二楼,挑一间稍微宽大点的厢房入内。
房门一关,再无不相干之人。
“小五,你是不是长高了?”
时快亲昵拉着时逢笑的胳膊,将人一把带到自己眼前,低头比了比。
他们许久未见,其实这几个月里时逢笑并没有长高,只是因太过思念,所以觉得眼前的人从模样到身段都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
“我没有长高啦,早就过了长个子的时候了,倒是笠儿长高了哈哈!”
时逢笑与他笑谈,要去挽他的胳膊。
那只手刚及时快臂膀,他便如同以前与时逢笑玩闹过无数回那般,飞速伸展手臂,拦腰将时逢笑捞了起来,欢喜道:“让四哥看看轻了还是重了?”
原本跟他们进了房间之后,郭瑟跟着笠儿一起整理她们的行李,东花去帮唐雨遥除下斗篷外罩,八喜则是有些口渴去倒水了,时逢笑和时快哥哥妹妹在那寒暄她们都不曾打搅。只这时听到动静,唐雨遥和郭瑟双双皱起了眉齐齐朝他们两人看过去。
八喜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尚未来得及吞咽,眼睛已经朝他们的方向瞄。
只见时逢笑闷哼一声,眉头拧成疙瘩。
还是郭瑟立即反应过来,惊呼道:“小心!她腰上有伤!”
时快闻言立即将时逢笑放下地,一脸吃瘪低头去看。
他的眸中满是焦躁:“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伤?”
这一句话如同针刺扎进一旁皱眉的唐雨遥耳中,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是啊,时逢笑拳脚功夫了得内力也高于常人许多,怎么一行人就她受了重伤?
唐雨遥垂下眸子,原本朝时逢笑跨出去的那一步在郭瑟她们围上去时,顿在了原地。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因为她才聚集于此,她很清楚没有人在与她针锋相对,时快所说也不是冲着她而去,可是她心里的内疚就是在这一刻阻挡不了地翻江倒海,形成大片浪潮,层层叠叠浇得她透心寒凉。
明明还没入冬,她的心已经冰天雪地。
“没事啦,不是很严重的伤,而且有郭先生在,很快就能好的。”
时逢笑那大咧咧的腔调突然撞碎三尺冰冻,她从来都是现在这样,对于自己的伤总觉得不足挂齿,她不放在心上,放在心上的却大有人在。
“不是很严重的伤也是伤啊!八喜,你怎么保护小姐的?我若不来这一遭,是不是你又隐瞒不报啊?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时快有些愠怒,一张雪白的脸在这一通斥责中微微涨红。
他和时逢笑是血亲手足,加之齐天寨又是土匪窝并不注重拖沓的礼节,关心则乱立即要去解了时逢笑的外衣探看其伤势。
到底是姑娘长大了,时逢笑立即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一双小手按在大掌上,时逢笑哭笑不得道:“四哥,我真的没事,不用看了,你看这也不方便不是?”
时慢冷静了片刻,才回味出她话中深意,也有些尴尬地皱着眉,到底松开手,转而退后一步朝着郭瑟拜了一礼。
“郭先生,劳烦您帮我家小五看看,刚才我鲁莽了。”
他这一礼规规矩矩,和时逢笑记忆中的四哥时快南辕北辙,在飞渺山的时候,她记得时快的性子并不是这样,那时候他带时逢笑斗鸡走狗喝酒赌牌,轻佻许多,而今又一看,也不知道这几个月里时快是怎么转了性。
她觉得好奇,轻轻“咦”了声,问他:“四哥,我怎么感觉你变了些?”
时快直起身子,凉凉看了她一眼,手伸出去要拉她,又看到自己手中还捏着那柄装腔作势的折扇,于是立即放松下来叹了口气,将那折扇往腰封里一别,抬眸道:“小五啊!你是不知道你走了之后,三哥有多变态!把我给坑惨了!”
时逢笑来了兴致,再问他:“怎么说?快跟我讲讲!”
他们兄妹二人一开了话匣子,便熟稔得即将滔滔不绝,时快正准备拉她去桌前坐下,就听见郭瑟淡淡道:“还要检查伤势么?”
时快拍了拍脑袋:“对对对,先看伤。”
说着他就要转身出门,时逢笑却道:“四哥你别出去,你背过身就好了。”
时快摇摇头,没停下脚步。
跨步出去,拉上门前,他朝时逢笑眨眨眼:“我出门时阿娘交代过,你如今已是大姑娘,我是你哥不能落你后面,这书生也不是白装扮的。”
日上三竿,雕花盘枝的小轩窗支起缝隙透风,郭瑟将时逢笑的伤口仔细清洗过,重新上好药,用棉布缠绕,一层层裹好,罢手道:“莫沾水,莫碰,再有创击只怕会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