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一杯接一杯糟蹋这上好的女儿红。透明的酒液落在他的衣襟上,他胡乱擦了擦,继续喝。
花满楼不好杯中之物,只是浅尝了几口,就没再继续。叶障目倒是有些出乎两人的意料,这剑客安静地为自己斟了一杯,慢慢地喝。
陆小凤本来心情低落,连半句话都不想说。可是见到这景象后,他竟一时间打起了些许精神:“你也喝酒?”
叶障目又抿了一口:“我为什么不。”
“我以为剑客都不会喝酒。”
“谁给你的感觉?”
哦,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我还以为天下如他这般武艺高强的剑客,都是只喜欢喝白水的家伙。”
叶障目抬眼瞥他:“我也是个剑士……但我还喜欢饮人血,**肉。你怎么讲?”
叶障目竟然会开玩笑?!陆小凤一口酒呛进气嗓里,差点没喷出来。他咳嗽了老半天,才一脸苦笑地抬起头:“小叶公子,我错了。你可别再打趣我了。”
叶障目垂着眸把玩了会酒盏,最终将杯中的酒饮尽。他看着陆小凤,认真地问:“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陆小凤的声音低下去:“我不知道。”
他趴在桌子上,目光中头一回不再流露出往常的自信。
要好的朋友和刚结识的友人。没落的王朝与遗落的财宝。青衣楼还有未知的组织。
“叶障目,”陆小凤轻声问他,眼中凝起一束光:“你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被叫到名字的罗刹剑沉静地看着他:“我从不骗人。”
进入游戏后的记忆,被之前的自己封锁得严严实实。
陆小凤笑了,尽管喝了不少酒,但他此时此刻的声音竟是难得的坚定与清明:“我相信你。”
侠客目光里承载着的晶莹光泽,是沉甸甸的信任。
叶障目的手指轻微颤动了一下。而后,剑士缓缓收紧了握着剑的手。
他想:我是不是……把陆小凤的好感刷太高了?
可他分明什么都没做。
叶障目垂眸望着杯中晶亮的酒液,想起进入游戏之前的短暂回忆。有谁与他寄来过信封,那信上有一句令他用手指轻轻摩挲了很久的话语。
——温柔的家伙,确实应该得到些更好的回报。
他想:大概,这话指的就是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这帮神奇的江湖中人吧。
陆小凤不知道叶障目的想法,他喝完酒,拎着剩下半提女儿红就去找大金鹏王。毕竟是个思路清晰、江湖有名的神探,他知晓,此刻先去探查大金鹏王准没什么差错。
花满楼问叶障目:“你打算做些什么?”
叶障目回答:“我要出去走一走。”
花满楼朝他浅浅地笑,言语中带着如沐春风的温柔:“好的。我就在住处等你们。”
叶障目应声好,便转过身离开了这路边的小酒馆。
酒馆的人不少,自然,注意他们这奇妙组合的人也非常多。有些见识的人认出这必然是一行江湖中人,故而窃窃私语。
只是这冷峻的年轻剑士全然无视旁人的目光。转身的刹那,剑士眯起眼睛,露出种奇异的,夹杂着些许冰冷和兴味的表情。而长长的马尾在空中摇晃出一个漂亮且利落的弧度,同一时间某种强大的气场从他身上荡开。
只是那气场在呼吸错落间就已被收回,注意着他的行人只是觉得心脏在片刻加速了些许,但望着青年清俊的容貌,便又觉得似乎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因目盲所以感官格外敏锐的花满楼倒是皱了皱眉,他若有所察地转头,无神的视线停留在虚空中某个点。他有些困惑地想:……是错觉吗?
心中突然升起浅浅不安,花满楼蹙了蹙眉,强行压下后快步向住处的方向走去。
而离去的叶障目绕过几个街道,确定与花满楼和陆小凤的路线错开后,这才回头找寻珠光宝气阁的路。他的步伐快而稳,坚定且没有迟疑。
他走向了霍休的小楼。
。
珠光宝气阁的道路崎岖而难以辨认,阴森的林子冒着可怖的冷气。他们来时在路上絮絮叨叨,故而没过于注视沿途的景象。此刻叶障目孤身前来,倒是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变化。
唯一不变的是林中的小楼,这小楼的门如初见时一般紧紧闭着。叶障目不在意地直接推开门。迎面就是数发冷而快的暗箭!
叶障目挑了挑眉。他只是在这茫茫剑雨之中轻微地转变了几下身型,落在一处稍微空阔些的地方,而后足部轻点地面,就从这片细密繁多的暗器中脱身。
这是何等俊俏的轻功!怕是就连偷王之王看了都会不由得惊叹三分——承认这天下除陆小凤外,是真的有可与他比拟的轻功高手。
只可惜这样的景象没有第二个人能看见。本有机会看见的霍休犹如阴沟里的老鼠般死死藏在山窟深处。为了保命,他甚至连声都不敢吭。
没有管身后箭所响起的一连串声响,叶障目望着面前的景象,轻“咦”了一声。
他良好的记忆能清楚地识别出来,这里的样貌与他初见时不同了。
但那又何妨。罗刹剑的字典里没有迟疑二字。他将手搭上剑柄,没有犹豫地向黑暗深处迈步。
一炷香之后,他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走回了起点。
叶障目若有所察地想:是阵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