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么就这么快呢?
他们就不用好好收拾行李,带上大包小包的家乡物件儿,就不用走街串巷访遍亲戚朋友说自己恐怕再也回不来家乡,还请他们逢年过节多担待着点宗庙祖坟?
他们就不用反复更改出行的日期,像个恋家的毛头一样不断拖延,像流浪了一辈子的倦鸟一样依恋沉迷家乡——即使他们几乎不曾离开过这里?
不,他们不是,真正这样的人是我。
待到一身重担终于卸下,不再满心惊悸惶惶之思,也不再惊醒于深夜寂寥之时,胡季才几近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是这样地眷念着过去。
我走不开。
他绝望地想。
即使已然解脱,我也做不出背负以外的姿态了。
我放不下,我扔不掉,我忘不了。
从前光阴,无论爱恨纠葛,惆怅烦扰,背叛或憎恨,降服或欢愉,都把他牢牢地捆住。
捆在这块地,这个人,这个时代上面。
他终于醒悟。
他们说得是对的,我是逃不开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爽。
我要开始放飞自我了,前段卡文卡到怀疑人生,现在想起来完全没必要。
阮玉和胡四都是真渣,又何必强行洗白呢?
不尬人设了。
第5章 将离
阅兵已是一天天地逼近了,场所已经确定,路线却还是保密的。皇城边上已是人满为患,旧的,新的,全国上下自以为有地位有身份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来到皇城,参加这场意味不明的阅兵,这样,倒依稀可见几分康乾盛世的模样。
自然,胡季离开此处去往港城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近了。他也不再那般怅惘,只是沉下心来等待阅兵的到来。
人生诸多不易不顺,怎能真正称心如意。
想与不想,能与不能,终于抵不过命一字。
他还有胡家,他还得为胡家撑起天来。
这次的阅兵注定会成为各个势力的博弈,鱼大水浑,胡季不过是一条小鱼,趁机离开这死水罢了。
只是,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场阅兵在元帅和军阀们的相互较量之下,恐怕终究将成为一场笑话。
有些事是对的,只可惜时机和地点刚刚好错过,于是究竟不能办成。
反之亦然,有些人并不相配,只不过因为时机不巧,竟成了一对怨侣,情爱愁怨,终于不能再分离,只好就这样终了。
越近阅兵,阮玉便越发心悸,不安之下,居然让胡季与他时时相伴,不能离身。胡季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居然也没反驳,只是愈发沉默,越来越像一道单薄的影子。
阮玉终日忙碌,胡季沉默不语,整个阮府于是像蒙了一层透明的厚毡布一般,光线进来并不受什么阻隔,可声音却湮灭在逐渐过去的日头里,只剩下死气的寂静。
胡季知道阮玉的疑心病是从哪来的——多年前那次争夺,胡季不仅看透了他们兄弟的意图,还将计就计,把元帅在晋城的眼线手脚清了个干干净净。
这般心计,这样手段,无怪乎阮玉如此防着他。
临到阅兵那日,阮玉是推托不开的——他是元帅嫡系里最出色的年轻将军,又曾留过洋,镀了一层金,模样也端正,向来是元帅最喜爱的晚辈。这样盛大的场面,元帅势必要带他出席。
这样,阮玉就没办法时时刻刻都监视着胡季——那其实也没多大意义,当年那人才是真正的与胡季同吃同睡,同进同出,却依旧没发现什么端倪。
阮玉无法,竟干脆喂了胡季药,教他昏死过去,睡得沉沉不知人事。
他面色沉沉地坐在床边,看着胡季睡过去的面容,竟然开始想,这个人若是能一直这样,那又该有多好。
不会作出种种生动的神色,用那眉那眼扰乱他的心池;不会说话,说出令他痛得肚肠都要被绞烂的事实;更不会离开他,走到远得他再也听不见看不见的地方。
可即使心绪烦扰、疼痛入骨甚至于思之若狂,他也还是不会这么做。
只是情字无解而已。
阮玉终于哽咽失声,伏倒在床边,浑身颤抖。
对不起。
是我卑鄙,欺骗又背叛了你。
是我无能,想得到你却又不能护住你。
是我自私,想要你一生的思慕和挂念。
是我……太过爱你。
胡季,忘了吧。
我何德何能,怎当得起你的牵挂。
他胡乱抱起胡季,把他按在自己怀里,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身体,从此血肉相融,再不分离。
希望我一生漂泊流离,最终尸骨无存,换你从此平安喜乐,不再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