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凤楼大早上就被他这顿闹腾,眯着眼养神,李宜舟趁机用指甲掐断了那几根头发。
“师父,”李宜舟为他束好了发,“我想去南方玩玩。”
任凤楼笑道:“看来你是玩野了,先跟我回逍遥谷一趟。你的皇帝哥哥还在相当设法弄死你,别再中原多转悠。”
“师父,逍遥谷有什么好玩的?”李宜舟十分不解。逍遥谷里到处都是随意搭起来的茅屋石房,就算遍地珍珠翡翠也只会觉得绊脚,人也都是有些为了躲仇家躲进去的邪魔妖道,随时都会趁人不备咬他一口。
任凤楼手指落在梳齿上,心中莫名泛起涩意。
旁人说,一入轮回,前尘俱断。他不信,因为传说中曾有生生世世相守的人,他就能抱着这点念想等上千百年。那时他不曾想过,只有一个人记得的刻骨深情,会如此锥心。
李宜舟仍是一脸迷惑地在镜中看着他,任凤楼让自己的嘴角轻轻翘起:“你慢慢想吧。”我等你想起来,等你把千年前的一切都想起来。
李宜舟唉声叹气,不小心蹭掉了桌上的画。画轴滚落在地上完全打开,右下角印着一枚小小的印章。李宜舟捡起那幅画,疑惑地问:“师父,这画上真的是你。裴行羽是谁?”
任凤楼神情复杂地拿过那幅画,重新卷起放在一旁:“这副画落在李琅手中,我昨晚去拿过来的,恐怕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我们要快点回逍遥谷。”
皇上的寝宫被人放了一把火,宫中存放的古画被烧了个干净。当值的侍女太监心知必死,有几个已经偷偷自己上了吊。
李琅站在灰烬里,脸色阴沉得可怕。
大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裴承来了。”
李琅调整着脸上肌肉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阴沉:“让他进来。”
裴承看着满屋的纸灰心头一跳。
李琅的耐心早已经在搜寻红衣人线索中用尽,直截了当道:“裴承,你可知那人是谁?”
裴承知道他说的是谁,虽不情愿却也不敢隐瞒,只得道:“江湖中人称呼他为逍遥老祖。”
“逍遥老祖,”李琅捡起一片未烧完的残纸握在手中,“裴承,你对逍遥谷一直颇为上心,可曾查探到什么消息?”
裴承垂首道:“并无太多消息,只是听说他武功高强喜怒无常,常有……常有试图亲近他的人被杀了扔到谷外。寻常逃入逍遥谷中的恶人,只要不触他的霉头,就能活下去。”
“你想在武林大会之前攻破逍遥谷,好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对吗?”李琅笑道,“只凭破云门和裴家,你攻不下逍遥谷。朕可以派一队暗卫助你成事,但是逍遥老祖,朕要。”
裴承脸色也不好看,沉默了许久都未回答。
“还有小漓,”李琅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谆谆诱导,“朕喜欢小漓,你心里清楚。此事之后,朕就会让小漓长住宫中了。”
裴承心中挣扎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为圣上分忧,是草民的本分。”
李宜舟叼着一根草叶坐在裴漓窗下:“小鱼,我真想不明白,那鬼地方有什么好,师父非要回去。”
裴漓趴在窗台上低头看他:“逍遥谷不好吗?”
“不好,”李宜舟“呸”一声吐出草叶,“一群心狠手辣的毒蛇野兽,我从小就要防着他们下毒下套,到现在都不消停。上次你把我从水里捞出来那回,袭击我的人就是从逍遥谷出来的。我真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个鬼地方烧了。”
裴漓歪头:“我大哥也说想一把火烧了逍遥谷,那地方真有那么可恶?”
李宜舟怔了一下:“你大哥要对逍遥谷下手?”
裴漓忙捂住自己的嘴,惊慌失措地看着李宜舟。
李宜舟故作生气地沉下脸:“小鱼,难道你是想在我身上套取消息?”
裴漓一开始隐瞒身份确实有大哥探消息的心思,但后来李宜舟出入裴家像回自家一样,若不是李宜舟今天提起,他自己都忘了这事儿了。看着李宜舟阴沉的脸色又愧疚又委屈:“宜舟哥哥我……我……”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嘛,”李宜舟笑嘻嘻地捏他快要哭出来的小脸,“我早看那鬼地方不顺眼了。你哥呢?我和他商量商量先从哪儿放火。”
裴承从宫中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中。
那幅画已经快要画完了,画中人眉目含笑,风吹着发丝落在鼻尖和嘴角。笔尖蘸着朱砂落在宣纸上,他最后仍是给那人画上了一抹过于浓艳的红。那人的唇不该是这种颜色,但他没有太多时间细细调了。
裴漓敲敲门:“大哥,在吗?”
裴承来不及把画吹干,只好把屏风拉到书案前挡住:“小漓,什么事?”
“大事,”裴漓声音十分欢快,“宜舟哥哥找你有大事。”
萱萱捧来一封信:“谷主,余落烟从逍遥谷给您传来的。”
任凤楼在闭目养神:“他说什么了?”
萱萱道:“余落烟说定魂灯的火越来越弱,您要是还没找到人,就让他用尸油试试。”
“让他别胡来,”任凤楼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我找到了。”
裴承展开一副地图,这是他手下探到的逍遥谷附近地形。
李宜舟拿过笔,毫不客气地涂掉了三四处地方:“这里是错的。”
裴承皱眉:“都是错的?”
“都是错的,”李宜舟小儿涂鸦一般在上面划了几道,“进出逍遥谷只有这一条路。”
裴承“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