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靠着围墙没等多久,身边就“吱呀”一声,传来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安德烈抬起头望了望天色,对亚文招了下手。
亚文走过去的时候,安德烈依旧注视着他,一直等他走到自己身边站定后,才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就知道瞒不过你。”亚文拍了几下自己在阳光照耀下一片光洁的额头,表情无奈而欣慰,“真高兴我有个能放心诉说一切的兄弟。”他指了指外面的道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边走边说。”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能看见一个个表情纯真的孩子在路上奔跑了。他们的笑容没有丝毫杂质,像是新春里开含雨露,还没来得及体会任何风吹日晒,也幸运地没有遭受任何天敌的袭击。他们穿戴着父母所能提供最好的一切,是长辈们心血倾注的终点,也是一个个美好单纯生命的延续。
道路两侧的居民房屋也一如既往地欣欣向荣着。普通的人家里,一些朝外的窗户敞开着,从里面伸出一簇簇不知是什么种类植物的枝桠与叶片,绿油油地点缀着色彩贫乏的房屋。而富裕的商贾们则住着奢华亮丽的高尚建筑,许多个早起的仆人从门内鱼贯而出,各自寻找自己今天所需要采购的目标。他们共同组成了这个繁华的赫雷斯,算不上多么友爱,但至少能和谐共处。
“狐狸与狼?”
“这是我和西纳私底下的玩笑。”亚文解释道,“我们开这个玩笑的时候,那个海盗还没有登上我们的船。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巧合,但我认为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安德烈斜睨着他问。
“我正在思考着杀人灭口。”亚文叹息一声,“安德烈,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才对,我现在可是无比头疼这件事啊。”
“除了这件事,他还说过什么?”
“没有更多的了。”亚文顿了一下,又道:“你说得没错,他至今为止都没给我们带来任何实质上的威胁,但他似乎跟那群海盗,以及我那个无法无天的弟弟都有着深浅不一的联系。”他放低声音喃喃道,“这可就不太好了啊......”
安德烈静静听着他的话,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但他的目光始终紧紧凝聚着,默不作声地思考着相同的问题。
来到赫雷斯城的堡垒正门时,门口前方的刑台已经布置完毕,前前后后簇拥着不少专门来看热闹的人,他们有些衣衫褴褛,有些富态尽显,但脸上好奇与愤恨的神情却出奇一致,他们怒形于色地瞪视着正站在绞刑台上的那几个满身血迹斑驳的海盗。
海盗们暴晒在阳光下,像是几只被强行拉出了地狱的鬼,他们的神态与身姿已经逐渐变得木然而呆滞,连眼神的光彩都逐渐消散在了更加强烈的光线里。
几个昨天收到牵连的商铺老板已经暗暗低骂出声,在愤怒与仇恨的驱使下,一些连平时想都不敢想的词汇都纷纷说出了口。有着一群又一群与自己相同的人的互相掩饰,此时此刻,他们再不用小心注意着他人的眼光,因为在不远处的高台上,正站着几个比在场任何人都罪孽深重的残渣。
——也更是因为在普通民众的心里,无论这些海盗有没有真的做出惨绝人寰的事,都像是地板上的污垢一样不堪。
亚文和安德烈并排站在人群的最末端。高台上的罪犯们看起来是那样的显眼,所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翘首以盼,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将目光投放去那个高高伫立在台上的绞刑架,以及上面那根随风摇摆的夺命之绳。
再没过一会儿,站立在台前的军官们就会押着那些人,让他们一个个站上可以活动的木板,亲手将自己的脖子挂上那根粗糙的绳索,等那根绳索取走第一个人的生命,就换上第二根新的绳子——这些自视甚高的士兵甚至不愿意触碰这些肮脏的尸体,他们会拽着绳子,将那些逐渐冰冷的躯体拖进某个不为人知的杂乱的墓地,连安葬都显得多余。
亚文看着这幅可悲的画面,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任何感慨的话。刑法与罪恶似乎自古以来就天经地义,这两样不可忤逆的原则制衡着全世界的人,拉扯着人们摇摇欲坠的道德,避免更多的无辜之人沾染罪孽,从此堕落在内心的黑暗里。
在行刑开始前不久,亚文在极远的某个房屋前看见了桑塞尔。他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么愚不可及,穿着一身规规矩矩的衣服,正站在一个废弃的牛车上,虽然依旧有些脏乱德不堪入目,但却再难以让人联想到他海盗的身份。
他就这么安全而又危险地站立在那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和他们一样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cer 011
从大海的方向所游荡而来的微风吹得树叶沙啦啦作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升上来了一层晦涩的薄雾,隐隐地飘散在空中,半遮半掩着人们的视线。
亚文目不转睛地盯着慢慢走上高台的宣判官和神父,他们神态肃穆、身姿挺拔,看起来就像是正准备对待一件无比庄重的大事,而站在他们面前的这几个人也根本不是什么海盗,而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刚凯旋而来的英雄。
神父用双手拥着手里的圣书,慢慢走到了高台的边缘,用慈悲的眼神挨个注视每一个人的双眼。
“属于神的孩子们!拥有纯洁心灵的人啊!”他开始诵道,“今天,站在这里,有几个茫然无措的灵魂迷失了方向,他们身处充满雾气与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