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笑了一声,这一声听起来虽冷,奈何正战至热烈激切也就沾着许多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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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吴依秾避战乱似的,带着小桃子逃回葭县。他一想起自己的清贫日子便心疼难耐,玲珑胭脂盒见了底,这还是他大红大紫时有人为了讨好他送的,他瞧着这盒子别致才勉强收了下来。可现在他连最次等的胭脂也买不起,再看看旁边呆呆的小桃子,原本萌生出卖他的心思也没了。
吴依秾想起来是小桃子报官救了他,只剩下一星半点的善念也蹿了出来,寂寞如霜,至少他们主仆还能彼此依偎取个暖。他拨弄胭脂盒,开开阖阖,这玩意做工精巧模样雅致也能换点钱,正思量着,就见班主快步掀帘进来,匆匆忙忙道:“快装扮好,今夜你的戏!”又看向呆傻的小桃子催促,“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行头!”
吴依秾一愣,以为班主诓他玩闹,阴阳怪气道:“今儿是依水师弟,找他去,搁我这儿耽误做甚。”
戏班子里当红的是他师弟吴依水,红的发紫,比他当初尤盛。
吴班主知道他心中有气,谁曾想这老蚌有朝一日也能丰珠,他差点给他跪下,哈着腰苦苦哀求:“哎呦,我的祖宗我的亲爹嘞!外面来了位大爷,指名道姓要听你吴依秾的戏!”他心知吴依秾穷得叮当价响,正巴不得,故而顺坡下,“那位爷腰上挂一块玉,我的乖乖,比碗口还大。”
吴依秾也不盼着天上掉馅饼,只要有戏唱,爷高兴多赏几个钱就成,谁想吴班主阿谀奉承比他当红时更殷勤,心里也起疑,当初看上他的几个恩客里,哪个能有这般魄力?一时半会他还想不出来,只想着上了台也就知道了。
戏台下人山人海,吴依秾知道他们都是为吴依水来的。可头面装扮好,他就是实打实的主子了,戏台上就是他的天下,他这将这场当做他此生最后的一出戏,声腔极尽凄美腰肢极尽柔巧。本就是好嗓子好身段,一曲终了,台下果然哄堂叫好,久久不息。
吴依秾想这就够他记一辈子了,往后的日子他就带着小桃子相依为命,再不开嗓,也不亏。
满堂喝彩叫好,唯独台下正中一人岿然不动。不是戏太差,而是太好,好到他一霎无暇叫好。那人相貌普通看着也不叫人生厌,衣着不凡,腰间挂着块玉,不似吴班主说的碗口大,也是块品质上成的羊脂玉。
见吴依秾看他,这人终于起身,缓缓走到台前,一面走一面解下玉佩,托在手心奉上去。
吴依秾扭捏一下,有点难为情。台下骤然静止,似崩腾河流戛然而止,只为看完这一幕。
那人略动了一下,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又有点“今儿你不接我就不走”了的流氓。吴依秾这才接下,摩挲良久,玉上还有那人掌心余温。
行头未卸完,吴依秾便收到那人邀自己外出的请帖。他收了人家的礼,礼尚往来自然要与他春宵一度。谁料那人却热情地拿出几件行头,与他品鉴,都是知名老前辈曾用过的,说起这些来吴依秾是滔滔不绝意犹未尽。
待吴依秾被分文未动地送回去,他才恍然意识到这人非同一般。此后这人日日来听他的戏,每每神情专注。
有他相捧,吴依秾俨然成了吴家班的中流砥柱,又隔三差五受邀一并出游。或品鉴,或同游,不相见的日子,定会派小厮送精致糕点、也收到过亲手摘下的一支梅。天气渐冷,他便送毛皮斗篷,连精致的暖手炉也送了五六个。都是金银珠宝买不来的真挚灼热的心意。
吴依秾想他是遇上这一世的冤家了。
冬去春来,一日游湖泛舟,湖面帆影憧憧熏风习习,水面是一泓碧波,吴依秾终于首肯,陪他过一辈子。
吴家班依旧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