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我自然还是除了衣服,到议事堂外边跪了。
夜,极其静。
静到我希望有些什么声响来打断我的思绪。
我不得不承认我不愿直面我自己的未来。
我本以为,做了那般事,主子定不能容我活在这个世上的。
可主子没有赐予我死亡。
所以我不知,接下来等着我的是什么。
而那个夜晚的场景,我怕是一辈子也无法忘却。
那样的主子……
只不过,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下一次见到那番景色。
主子还是没有让我跪一夜。
也就一个时辰左右,便有人来告知,说主子怕我染了寒,身上带了晦气,让我先回去。
次日,却有人到访。
徊月楼主何翾。
主子要派人去给徊月楼给他们楼主的一个影卫解毒。
一个……影卫?
值得一楼之主这般?
我是不信的。
估计是那影卫,有些其他的什么作用吧。
若是我中了毒受了伤,主子定是不会想办法救我的。
又或许主子现在恨不得寻个机会让我去送死。
主子决定让我去。
其实我早有预料会这般。
主子在面见外人的时候叫我过来,决不会只是像刚刚那般羞辱我一下。
而去的人选,我也知道,我是最合适的。
只是不知晓为何主子后来会说出那番话。
有种警告的意味。
也就是说,主子还是没有弃了我的……
那么,只是短暂的分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却没想到这次见面后,便再无见面的可能。
处理完徊月楼这边的事情之后,有人找上我。
来的人带了主子的信件。
连同证明我作为影这个身份的影卫牌。
这便是,把我交出去了。
从此之后,我再不是他的影。
我会有新的主人。
他也会有新的,独属于他的那个影。
不过这人虽然从主子那里得了我,却不是把我当下人看的。
他说他是我兄长。
问我右侧蝴蝶骨上是否有一块月牙形胎记。
的确是有。
而他带来的往日的事情,也真的同我那模模糊糊的记忆相合。
他真的是我兄长?
他说我叫林皓。
他是林広,临湘派现任掌门。
所以之前临湘派打探牵机楼的事情,竟是我这兄长为了打探我的消息而做的。
他来这里,是为了让我跟他回临湘派。
我自然是不愿走的。
我知道主子把影卫牌退回来,又写了那亲笔信,就是不要我的意思了。
可我大概,还是放不下。
大概是因为失散这么多年,兄长对我极为照顾。每日也少不了嘘寒问暖。
却始终没有强求我做什么。
我感念他这份关怀。却始终没有称他一声“兄长”。
大概我还把自己当做牵机楼主的影卫篁。
而不是临湘派掌门林広的弟弟。
所以,虽然愧对,但我无法接受。
直到有一天他对我说了。
“小弟,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哥哥么……”
我发现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神。
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开始跟我讲我小时候的事情。
他估计也只是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不过我听得倒也没什么问题。
若是我一直都在临湘派,没有被带到牵机楼,又会如何?
大概有兄长疼爱,会过得不错吧。
也便不会有今日被主子弃了的那苦涩感受。
可是,也就遇不到那人……
算了,多想又有何益。
反正都无法改变了。
只是我终究不忍兄长再为我这般。
我心里默念过无数次“哥哥”这个称呼,却是一次也没能叫出声。
每次想要开口,想到的都是作为篁的那段过往。
若我真的叫出口,便是应了“林皓”这个名字。
也就是,否认了“篁”的存在。
我知道的,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的“主子的影”这个身份已经不再。
我却也没法在心里称呼他为“牵机楼主”。
我认定了那就是我一辈子的主人。
即便,他不要我。
此心不改。
不过我还是答应了兄长跟他回临湘派。
他言辞恳切,平时对我又关怀备至,我总不忍总拂了他的意愿。
舟车劳顿,不过见了临湘派的景,还是觉得整颗心开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