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就好像他曾在熔炉中翻滚了很多年一样,感受每一寸皮肉被慢慢烧焦。
刺痛向手臂逐渐漫延,速度越来越快。李宜舟心知不妙,大步冲下楼。
女子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李宜舟刚要张口,那股灼烧的剧痛已经钻进了心脏里,海水与火焰一块儿扑面而来。他看到自己一掌打在了一人胸口,口中声嘶力竭地喊:“走!”那个人影在水中飘远。火焰在水中把他吞噬,被水浸泡到起皱的手指很久被火焰烧焦。
他又看到了那双眼睛,墨蓝色,缠绕在发丝间,有一滴泪水落下来。闪着光落到他心里。
第十三章
李宜舟抓住了一只手,微凉的温度渗透进掌心,把皮肉下燃烧的火焰压灭了些许。他连眼球后面都像是在被火烤着,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大片红色的影子。李宜舟松了一口气,师父……师父在这里。
任凤楼的手几乎要被他掌心的温度灼伤,他的脸藏在面具后看不清表情,声音里却已经有了杀意:“他碰了什么东西?”
“地火。”女子打开了那个箱子,烟雨瓷的小瓶歪着倒在绸缎上,“虽然没有直接碰到,但是……地火已经在灼烧他的经脉了。”
任凤楼攥住那个瓷瓶,地火隔着瓷瓶把他的手指烧成焦色。
李宜舟模模糊糊地去抓他的手:“师父,别碰……”
任凤楼放下了瓷瓶,被灼烧得几可见骨的手指迅速长出了皮肉,指尖依然白皙莹润。金萦锁打开之时,他曾被地火烧成半截枯骨,这团小小的火焰灼伤时的痛楚连轻微都算不上。少年靠在他肩上,扳着他的手指触摸上面的指纹。
“师父。”李宜舟觉得自己快死了,他甚至能听到内脏被一点点烧焦的声音。
任凤楼“嗯”了一声。李宜舟不依不饶地在他耳边嘟囔:“师父。”
地火生长在空罹古城的千年寒玉之下,花开后果实裂开,流出的液体便是地火,在古城下汇聚成湖泊。漠北侯曾用千年寒玉铸成地道,把地火引入金萦锁的锁芯之下。金萦锁打开之时,地火在海中喷涌而出,巨浪淹没了整座九天界。
裴行羽,便是死在地火之中。
李宜舟喉咙中也是一阵阵灼热的疼痛,他害怕自己就快要说不出话来,惊恐地大喊一声:“师父!”
任凤楼的微凉的手指落在他胸口,沉声道:“别慌,我不会让你死。”
李宜舟有种眼球要被烧到爆裂的错觉,他不敢再睁眼睛:“师父,我有话要说!”
“遗言的话就不用说了,”任凤楼声音很冷,“撑着别死,我去空罹古城拿寒玉救你的命。”
李宜舟扑上去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使劲抱着一言不发。
任凤楼的手轻轻落在他背上:“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我就去十天。”
喝下缓解药草的李宜舟沉沉睡去,任凤楼摘下面具放在了他手边。
从京都到空罹古城,马车至少要半月路程,李宜舟等不了那么久。任凤楼运起轻功,身形如影般向北而去。因用力过度而爆裂的经脉很快愈合。冥主是个大方的人,送了他一具伤口总是好得很快的躯体,而且受伤越重好的越快。
裴家。角落里一扇十几年未曾打开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门上缠绕的枯藤抖落了一地灰尘。
一个瞳色深蓝的女子抬手遮住了阳光。她脚步轻盈地绕过了下人们,凭着记忆走到了一座小院中。若没记错,这里该是裴安长子的住处。
裴承惊愕地看着这个有些面善却毫无印象的女子,手已经警惕地放在了剑柄上。
“裴承,你是裴承吗?”女子从广袖中掏出一个面具,“我有这个人的下落。”
裴承仍然警惕地握着剑柄:“你是什么人?”
“我是小漓的娘亲,”女子惨然一笑,“我给你这个消息,你送我和小漓去北荒。”
裴承冷声道:“我与逍遥老祖也有些私交,你不必拿他的消息和他谈价钱。”
“我让他孤身一人去了一个地方,”女子轻轻把玩着那张面具,面具上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说,“这个消息,值什么价钱?”
裴承缓缓松开了剑柄:“谁告诉你的。”
女子垂首浅笑:“大公子只说,值还是不值。”
裴承松了口:“裴漓的下落,我也不清楚。”
女子抬头,眸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那就劳烦大公子,先送我走了。”
皇宫中。
李琅在看一幅画。那场大火之后,他把朝臣进献的所有古画亲自看了一遍,找到了这一幅。他之前的旨意是让太监们先挑出红衣人,这幅画里的人却未着红,而是披了一件羽衣,笔直修长的莹白双腿从羽衣下伸出,赤足落在花瓣上。画中人似在沉睡中,姿态妩媚,与其他画作的气度全然不同,五官神韵却十分相似。李琅不确定这是否就是一个人,但他喜欢这幅画,平日里就看得多了些。
老太监弓着身子进来:“陛下,裴承递了请求入宫的折子。”
李琅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准了。”
召裴承入宫的密旨传下去,人却迟迟没有来。李琅不耐烦地皱起了眉。老太监低声道:“陛下,老奴再派人去裴家催催?”
李琅冷笑一声:
老太监不敢再说。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裴承才入宫。
“裴大公子好大的架子。”李琅笑着相迎,他这般作为便是真的怒了,“难道是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