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接了, 转放到苏俨昭案头上。
桌案上陡然多了两件东西, 苏俨昭垂下眼帘,只见一封褐色封笺封了火漆,显眼处落了谢烜亲笔书就的四字, 与数月前送到金陵那一封殊无二致。
而另一件……
理政堂常用的奏折样式, 看颜色像是礼部起草,封皮上的字迹却半点也不熟悉。
“交州陶懿见过苏相。”
未及细想, 不高不低的问安声传到耳边, 单单“陶懿”这两个字就让苏俨昭移开目光, 诧异的看向来人。
身量不高体态圆润, 五官却还算的上和善,跟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谢烜手下的人他认识的不多,印象深刻的除了一个沈居, 就剩下陶懿了。
与沈居是年少相识不同, 陶懿其人,是他上一世铲除成王旧部时熟悉起来的。
彼时大树将倾人人自危,交州众人都想着自保,唯有这位抢着拿着成王旧部的名单找到了相府, 事无巨细的和盘托出。
事后成王旧部被清算了十之**,剩下的也都前途尽毁灭,只这一位, 凭借着出卖故友官运亨通。
他的印象里,上一世谢启遇刺之时,陶懿已官至正二品,算得上京中大员。
这是个小人,胆大心细不择手段的那一款。
偏偏还很有能力。
脑海里的心思转了千百遍,面上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陶大人路上辛苦,上座吧。”
陶懿依言坐了,却只是半个屁股勉强沾了椅子,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间或瞧一眼房中身侧或主位上的那两位,瞬息又收回目光。
亲王下属官吏品轶不高,谢烜身边最得力的长史都不过五品,他就更加不如,从前连单独瞧见苏俨敛的机会也没有,逞论一同见到这两位了。
如今当真面对面见着了人,想起来时谢烜的吩咐,陶懿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额心冒汗。
苏俨昭耐性好,苏俨敛却没这个耐心,他没什么诚意的笑了笑,道;“陶大人一路从金陵赶来,就是为了跟我兄弟两人相对无言的?”
当朝定国公不耐烦与人磨叽的性子陶懿早有听闻,今日才算是真见识了,忙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的回;“下官奉成王殿下之命,来呈送奏折与苏相,待苏相批阅后便可返京。”
批阅?
从前谢启还没亲政,朝中奏折事无巨细自然得过一遍他的手。
眼下金陵换了主,这道奏疏的主人是谁不问可知。
送给他瞧又是什么意思?
示威,宣战亦或是通知?
苏俨昭的目光重又落到桌案上那封薄薄的奏疏上,半响,才伸手取到掌中。
无人开口,本就稍显空旷的书房顿时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下翻动纸张的轻微响动。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只有一瞬,苏俨昭放下奏疏,凉薄的勾了勾唇角,问;“这是……礼部呈给成王殿下禀告登基大典流程的奏折?”
奏折上的内容纷繁复杂,于他却是熟悉至极。这一套东西,大半年前谢启登基时他才看过一遍。
“正是。”陶懿避开坐在一旁的苏俨敛惊诧的目光,颔首答道。
像是怕马上被此间的主人赶出去,他顿一顿补充道;“苏相是百官之首,此等大事自然要由您决断,方好正式施行。”
片刻的静默之后,苏俨敛偏过头直直的看向陶懿。
“成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兄长如今身在交州,对金陵之事鞭长莫及。登基大典事务繁多琐碎,还是自己拿主意的好。”
谢烜这个时候拿这封奏折来,意思不言而喻。
只要他兄长随口说上一句奏折里哪一处需要修改,就算是承认了谢烜登基的合理性,一场大战即可消弭,还未尽数掌控的大半江山也能很快安定下来。
做梦呢吧?
像是知道苏俨敛所思所想,陶懿忙不迭的道:“殿下说了,朝中兵马泰半是老定国公的旧部,父死子继,兵符就放在苏相手中并无大碍。苏相若不放心,如今朝中枢密使一位空缺,与丞相之职并行亦可。”
一番话虽是朝着苏俨敛的方向,目光却灼灼的看向主位上的人,十足热切。
齐朝的规矩,枢密使主掌军机要务,可调动全国兵马,论品阶只在丞相之下,轻易不授于人。
齐朝建国两百余年,从未有一人身兼两职。
因为一般而言,绝没有帝王会蠢到将举国权柄托付一人,也没有哪一个权臣,揽权能揽到这样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是谢烜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
面对着陶懿灼灼的目光,苏俨昭却只是安抚般的点了点头,开口送客;“今日天色已晚,陶大人先去休息吧,来日有了结果本相自会遣人知会陶大人。”
没有明言相拒就代表有在考虑,陶懿爽快的告辞,径直出门去了。
“兄长。”眼见着那人连背影都瞧不见了,苏俨敛轻轻唤了一声,适才陶懿的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说不意动是假的。
左右江山是谢家的,只要地位权柄还在,性命无忧,谁坐宣政殿那把椅子跟他有什么干系?
“你先出去吧,我想想。”苏俨昭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时却也给不出答案来,只得拿起桌案上之前被忽视的那封信,目光深沉。
雕花木门第四次开合,屋内终于只剩了一个人。
苏俨昭的目光透过那封信,看到了别的。
几日前玄卫递送的金陵密报,也是这样的信笺,藏青色的封皮,上封火漆。
密报里说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