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在草丛边听到的对话来看,更爱敖乐的或许是绍布才对。
有那么一瞬间,皇帝脸上露出了某种类似于恼羞成怒的表情,他脱口而出:“大胆!”
但随即又愣住了,大胆……大胆什么呢?柳宁欢已经在牢里了,但决定她命运的东西在牢房之外。她问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问题,也无法让她的处境更糟糕;她说话好听,也无法把她从牢狱之灾中解救出去。
皇帝下意识思考柳宁欢提出来的那个问题,于是露出迷茫。过了一会儿,他依旧没有想出答案,于是换了话题,说:“你说错了,湛儿没有想置你于死地。她向我……提出了另外一个条件。但……”
皇帝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看着柳宁欢。
柳宁欢却没有追问那个“条件”,转而说:“赵湛不是你儿子,她是女的。”
阿缪露对她说的话、皇后对她说的话、清伶送来的画、民间流传的八卦、裘宰相的立场与态度……如此种种放在一起,柳宁欢被关在牢里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其中关联,然后找到了最接近真相的推测。
她问那个问题也是为了铺垫——如果皇帝真正爱过绍布或者耶勒,她还需要掂量掂量,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秘密。但皇帝的反应告诉她,皇帝谁都不曾爱过。
那么,现在或许是掀开这个秘密最好的时机了。
谁知皇帝没有很震惊,只是挑了挑眉毛,叹口气说:“是女的么?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这也就意味着,皇帝已经知道赵湛不是他的孩子了。
柳宁欢心里一动,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直有所怀疑,这两天才终于确定。但是——”皇帝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宁儿,你说晚了。”
柳宁欢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苦笑着说:“猜到了。”
如果这个消息爆出来得再早一些,或许能有转机,毕竟那时形势未定。现在由于突然出现的死亡事件,柳宁欢已经在牢房里了。这个时候打出这张牌,并不能改变柳宁欢的处境。所以皇帝说“晚了”。
但正是这个“晚了”,也让柳宁欢确定了一件事情:皇帝已经在心里决定好了储君人选,而这个人选不是自己。
否则怎么会是“晚了”呢?皇帝不爱绍布,也就不可能为了绍布而降低柳宁欢的“继承人分数”。入狱不等于死刑,如果皇帝还没决定,如果她还有机会,出狱之后未尝不可以一战。
柳宁欢暗自思考:皇帝为什么突然做出了决定?他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知道赵湛血统有问题的?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皇帝说:“这几天,有人来看过你吗?”
柳宁欢说:“表姐来过一次,母后托人来过一次。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是谁负责审理这个案子?”
跟皇帝聊了这么几句,但从他的态度上来看,他好像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处置柳宁欢,但外界遇到了什么压力,致使柳宁欢不得不继续住在牢房里。
会是什么压力呢?
这么简单的一个案子,为什么没有人来审讯?
皇帝却避开了她的问题,反而问:“真的没有别人了吗?”
柳宁欢说:“没有。”
清伶来过牢房几次,但都是隔着牢门同狱卒交接。算不得看望。
皇帝又叹了一口气,说:“宁儿,暂时辛苦你了。”
说完这句话,皇帝竟然转身离开了。柳宁欢坐在草席上,盯着皇帝的背影。皇帝走出牢房的时候,牢门短暂地打开,阳光在地面投射出一小块温暖的黄色,但很快又关闭了。
柳宁欢神色莫辨,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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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湛刚刚从偏殿里离开,皇后就带着一列宫女走了进来。皇后气势汹汹,谁都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
皇帝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让太监给他换一杯茶。
皇后说:“皇上,妖女遇刺案究竟审得如何了?”
皇帝说:“湛儿还在查,你着什么急?”
皇后说:“查查查!你把这事交给湛儿查,能查出什么好结果吗?!”
此时太监已经把茶换上来了,皇帝才喝了一口便已经动怒,把茶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说:“你什么意思!”
滚烫的茶水飞溅,皇帝的手被烫伤了,但他并没有心情去管。
皇后护犊心切,冷冷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早就对这个男人不抱任何期待了,但直到柳宁欢入狱,情况便变得更糟糕:她对这个男人绝望了。
赵湛和赵宁欢之间的纷争,谁不知道?